空白格（八）
【昊磊昊】互攻
八
刘昊然此刻只想借教育部的名义给全国所有中小学校发红头文件，严禁家长往18岁以下未成年人银行卡里存入过多零花钱。
吴磊是今天早上的航班，掐指一算，刚回消息的时候才落地没多久。至于回以前学校干什么，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必须不是什么好事。
他回想昨天在医院跟吴磊的一番闲聊，感觉整个后背的肌肉都抽紧了。
“对付马仔掉价，灭十个还可能会来一百个。对方越是让你吃不了亏，越是心里成恨，手段会越来越毒，烦都能烦死你。”是他自己诚挚无比的语重心长。
“擒贼先擒王，让对方彻底灭了找人麻烦的心，下面的人才会消停。”
“看过《教父》没？往人被窝里塞马头比纯粹的武力恐吓要直接有效多了。软肋要怎么把人捏得痛又不至于捏到破釜沉舟拼死一搏还是有点难度的——别这么看我，我也没那么懂。”
“哪怕你身体没毛病一拳打死牛，总还得顾及点儿面上，真当咱们学校校如其名，仁爱至上了？而且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教导处烦人程度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要是为这事背个处分，过于不划算，你才来几天啊？”
到后来他语气大概是有些着急的。关美瞳说过，面前这个人最多在这边呆上一年，几乎眨眼就过的一年，哪怕不想学习怎么混都行，何必把自己置于危险又麻烦的境地？
而吴磊歪着头听完，眨了眨眼。
“我都知道呀。”他目光含笑，撇着嘴，跟个顽童似的，“可是，好无聊啊。”
……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刘昊然想起他最后打着呵欠又靠了上来，毛茸茸的头顶擦过他的脸侧：“但是你说得对，确实不能这样了。”
他那时以为被赞同的是别跟教导处对着干，还想着此人孺子可教自己没白白跟着来一趟，没想到人家深以为然的应该是前半段话。
吴磊之后就没再理他，任他微信上怎么追问都没反应。
如果这人回以前学校真的是为了解决旧怨，那就绝不是闹着玩的事。他不敢真的替人保密，想了半天只好又去敲关美瞳。
那边的消息几乎秒回：“小白通知我了。”
“……小白是谁？”
“白小亭，他在以前学校的好兄弟。说晚点告诉我情况，先等等吧。”
等消息的时间格外漫长。刘昊然魂飞天外地望着黑板，一边努力控制着阵阵直往脑门上冲的怒气，一边拼命阻止脑子里各种奇怪的联想冲出来吓自己。
虽然这事说到底其实与他无关，但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毫不迟疑自觉自愿地揽了一半责任上身。要是没那么多嘴就好了，他忍不住一再地想，吴磊一定是被他的话给激的，毕竟要是遇上这种事，谁都会希望早早做个了断，这么被一直一直烦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但想想如果他当时保持沉默就这样让人继续无聊下去，时不时的教导处一日游和被亲姐拎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肯定也会变成个恶性循环。
一时竟不知道哪种选择更好。
关美瞳直到下课铃响也没有回消息过来。刘昊然等得心烦意乱，破天荒没跟二山他们直接去食堂，匆匆丢下句“我有点事”，转身便往校外走，顺便给关美瞳拨了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接了。关美瞳先说了句“小白跟他一起的，暂时不会有事”，然后直接跟人约了个清静地方碰头。
继上次火锅白白认了个亲之后，刘昊然人生中第一次跟关校花的单独约饭居然是为了这种破事，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位爷可真是太挡他桃花运了。
好在关校花带来的消息还算让人安心，刘昊然坐在校外某家西餐厅内，一边吞着性价比过低的意面，一边消化涌进脑子里的一大堆关于吴磊的全新信息，居然觉得这顿饭还挺值。
简单来说，娇花吴磊放以前根本不是娇花，而是妥妥的一棵小白杨，除了因为过于爱出风头时不时惹出点小麻烦，平时可谓是非常阳光向上的正能量好学生。
跟他结梁子的黑道少爷有一个不是同个妈生的妹妹，比他小两级，被全家宠得跟个真公主差不多。据说这位少爷之所以紧咬着吴磊不放，是因为作为一个究极妹控，居然亲眼撞见了自家公主被人抢去了初吻，其暴怒程度自然可以想象。
虽然按吴磊的说法是个意外，但这个事实对少爷的内心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吴磊本来心里还有点歉意，在连着被找碴几次之后也火大了，青春期的小子容易热血上头，遇事较狠的劲儿一个比一个足，所以才有了那次差点弄出大事的斗殴事件。
吴磊今天回学校后直接找了白小亭，只让他去把人约出来谈谈，并再三保证不会有事。中午放了学，白小亭手机按好110在一间空教室外只等了十分钟，就看到两个人先后出来了。吴磊满脸轻松，主动伸出手跟人握手，少爷一只手明显还行动不便，浑身都写着大大的别扭，却也没拒绝。所以大概算是和平解决了。
心落回了一大半，有口气却还是一直憋着。刘昊然恼他行动力过于强大的我行我素，一边又觉得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只要没有违法乱纪，他没立场阻止这个人干任何事。他们甚至都还算不上朋友，这个事实显得整整半天的忐忑操心实在有点儿剂量超标。
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他对自己能否把控节奏第一次产生了严重怀疑。
吃完饭，他先送关美瞳回学校，五班那位代替吴磊当校运动会开幕式主持人的男生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看了人一眼，内心的不忿愈发沸腾得厉害了——那个身份明明应该是属于吴磊的，却被他自己给作没了，以及今天差点还弄出更多的事情来。
这股无处安放的不忿让他直接无视了下午吴磊发过来的归程消息。“我给你带了礼物哦”，看到这句小心翼翼的讨好他甚至干脆地关了手机。
吴磊的航班当天晚上九点多才落地。外面下着小雨，他背着背包上了出租车，第一百次看了一眼毫无回应的微信对话框，按下了想要拨电话过去的冲动。
他知道刘昊然生气了，关侄女也在电话里侧面证实了这件事。理由都能想象得到，不过这是无关新学校新同学的旧事，出发之前他确实觉得没必要跟任何人讲。
但刘昊然大概要算个例外。他仰在座位靠背上，闭着眼想那个轮廓干净面色永远沉静的男孩子，然后发现自己在二十四小时内已经第二次把人惹到了。
一个人的生活总不可能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彻底截成两段。在这个陌生的新学校里，除了关美瞳，刘昊然是第一个他愿意主动接近的人，这个男孩子身上有股不动声色的聪明劲儿，带着明显好奇朝着自己靠近的同时也让他倍生兴趣。几次意犹未尽的接触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刘昊然拉进自己新旧交替的生活——令他觉得有趣的人不少，有趣且势均力敌的人不多，长得还好看的就更少了。
现在这个人生气了，而且摆明了不是那么好哄。吴磊望着窗外已经渐渐变大的雨势，觉得心情也没法好得起来。虽然理智告诉他，能跟他生气是件比无动于衷更值得庆幸的事，但刘昊然向来把自己藏得巧妙，纵然是高手如他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化解。
车停在自己公寓楼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吴磊没带伞，顶着大雨跑进楼里，刚站定就看到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
刘昊然戴着顶帽子，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仿佛一张白纸被雨水的湿气洇得开始发软。
他走到吴磊面前，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对方身上没带伤，才不易察觉地吐出口气，然后把手里的一叠笔记本递过来。
“今天的笔记，明天一早还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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